一年多了，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，到了皮包骨头的地步，我们四处求医都收效甚微。

父亲的心里很从容，毕竟一辈子为人师表，看待生老病死没什么牵强，自己曾无数次的表明态度：儿时缺吃少穿，如今温饱日子，儿孙满堂。得病求医，该去的医院都去了，该找的医生都找了，儿女孝心已尽，生死由天命，无怨言。

唯一让父亲遗憾的，甚至还有些惭愧的只有一件事：欠了别人一袋碳。父亲跟我们无数次的念叨，这辈子恐怕难以偿还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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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年前，父亲在一个小山村当教师，学校很简陋，三间农舍，十几个学生，父亲是唯一的老师兼校长，108国道从学校前经过，跑长途的司机们偶尔会去学校里打打尖，喝点水，唠唠嗑，顺便给车加些免费的水。

父亲清晰的记得那是一个寒冬，学校里预备的碳已经烧完，孩子们冻得直打哆嗦，村里的书记出了远门，主任不敢做主，（不过那个时候有钱都买不上，必须提前向上级打报告）

一个下雪的黄昏，跑长途的司机进学校打水，满满的一车碳停在校门口，父亲厚着脸皮唯唯诺诺的向那个司机央求佘一袋碳，因为父亲身上没一分钱，等得村书记回来给了父亲，等得下次司机路过时再来取钱，没想到那个司机毫不犹豫的答应了，并且很热情的给父亲满满的装了一大口袋。司机发车时父亲再三叮嘱：下次路过时千万要进来取钱！

一天，两天，一年过去了，父亲再没有等到那个司机，也许是司机觉得不值得讨要，也许是司机忘记了，也许是司机再也没跑过这条路，也许------

父亲由于工作调动，离开了这个小山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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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儿时，就听父亲无数次说起这件事，甚至我们的耳朵都磨出老茧，那时候觉得很烦，无非就是几块钱的一袋碳，值得那么叨叨么？

病床上的父亲叹息着：一辈子没欠过别人一分钱，但是那一袋碳，这辈子是给不了人家了，等下辈子还了哇！

我的心里，酸酸的，强忍住眼泪。